晚上,厂里许多恋人都会来这里约会。或相偎于石椅上,虽然石椅到了晚上有些凉,怎入侵的了恋人火热的心和身。或躺坐于草地间,偶尔被一只蚂蚁叮咬,也无所谓。恋爱,这一点痛算什么?一对对恋人彼此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,白天疲惫的身心在心爱的人儿怀里,一瞬间就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。换来的却是心情亢奋,精力充沛。也许当时厂里修建这座花园,目的也是为此吧!
随着时间的时针一格一格往上爬,一对对恋人依依不舍拥抱着很不情愿地分开。各自回各自的宿舍,休息好,才能迎接明天的工作。工作好,才有机会更好的约会。现在已是凌晨一点零五分,花园里的恋人们早已熟睡在工作,理想和心爱人儿的梦中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,每个人就是一个故事的源泉。在自己的故事里我们就是主角,每天在彼此之间都会发生一些故事。或礼花般绚烂,或盏茶般淡淡。每个人每天都在努力追赶着社会发展快速的节奏,不敢停留。仿佛一弛懈,就要被社会抛弃淘汰。没人敢驻足一秒,更没人敢给自己一个全面放松。
康西此时此刻还在花园空旷的草地上练双截棍。他喜欢半夜三更一个人练,因为这个时候没有恋人会来这里约会,至少他没遇见过一次。涛,刚子,阿龙这三个家伙凌晨刚过就睡着了,康西一个人了无睡意。他时常一个人静坐于花园内,想家人,想身体多病的妈妈。他自05年出来,只07年回家了一次。妈妈的身体不好,爸也进入五十岁的高龄了。哥哥远在苏州上班,工资勉强够他和他女朋友一起生活用的。
康西每个月的工资,只留生活费,剩余都寄回家去。别人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,幸福并甜蜜地相恋。不是他不想找,他是不敢。他从来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,也没约过一个女孩子去玩过。看到别的恋人相互拥抱,那种滋味甚不好受。
他又想起昨天中午遇到王颖那一幕,那一瞬间产生的思绪冻结如触电的感觉。不正是自己一只梦境里所想要的吗?康西把双截棍放在石椅上,练了一会拳,又坐在石椅上发呆起来。儿时的理想,到现在还没一点起色。恐怕这一辈子都实现不了啦!
作家!康西一想到这个词,就忍不住抡起拳头狠砸石椅。疼痛的感觉让他清醒了一点。现实毕竟是现实,从初中就开始疯狂写作,写到现在,没有人要,甚至没人看。整个社会都太忙碌了,偶尔一两个闲人,也忙着打麻将买六合彩。在他们眼里,天上是会掉馅饼的,而且会有很多。
他的思想开始随波逐流,想放弃这一生的理想。自从家里经济条件再也供不起他念高中那一天起,他就想放弃。爸爸的无能为力,妈妈的心力交瘁,自己的泪流满面。自上学起,每期都是因交不起学费而被老师赶出学校。然后爸爸再踩单车载他去学校给校长说好话,一个男人舍了尊严才换来暂时先呆在学校。从小学到中学期期如此,这让他的自尊心很是受伤。特别是初二那一年,妈妈生了重病。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都给妈妈治病用光了,开学期间,因为没钱,老师不发给他教科书。他只好借高他一级邻居华的书,但老师不让他进教室。后来还是姑父和校长说情,才让他进教室听课。姑父和校长是一个村的,又是近邻。
老师两次在课堂上当着众学生的面,大声说:“还没交学费的同学站起来。”全班只有他一个人站了起来。那时他已十四岁,老师不肖的表情,冰冷的语气和同学们或嘲笑或同情的眼神,让他无地自容。更让他承受不了的是老师狠狠地说了他一顿后,又加了一句:“下午交不了学费就不用来上课了。”
下午他没去,因为家里确实一分钱都没有。他没有把这件事对爸妈说,他是个懂事的孩子,很明白家里的情况。妈妈生病尚没钱治病,何处拿钱给他交学费啊?说了出来,只会让爸妈心里更自责,愧疚和心痛。
他跑到村西面的玉米地里大声哭,那是一种撕心肺裂的哭。他是多么想去上学,但他没有办法交学费,学校不让他进。一个人在玉米地里哭着发呆,想着老师伤他自尊的事。为了不让爸妈知道他没上学,估计快放学的时候,背着妈妈用衣服给他改做的书包回家了。
爸爸做好饭,一家人坐在一起默默的吃。饭很简单,一碗米汤,半碗蒜泥,一个馒头。煮了一个鸡蛋也是给妈妈补身体吃的。平常可以吃一个馒头,今天却一点也吃不下。为了不让爸妈看出来什么,他强迫自己把一个馒头硬生生咽下去。他已经习惯不吃菜了,其实家里也已经几个月没菜吃了,瓶里的油都空了两个月。
晚上他一个人偷偷打开大门,村西南有家砖厂。他经常去那里玩,砖厂里有好多废铁。到了晚上,砖厂就一个黑脸矮个子的男人在看厂。他从来没想过偷砖厂什么东西。但今天下午他思想争斗了一下午,为了上学,他只有这么做。
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左右,在农村人们大多八九点就睡觉了。他偷偷摸摸溜到砖厂,从裤裆里掏出一蛇皮麻袋。这麻袋是用来装小麦的,装满可以装一百二十斤。他摸黑来到一个棚下,走进一间没有门的房间里面。里面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,白天他来过。这里面放的都是机器上的零件,有好多。他屏住呼吸,四下听听,确
定没有什么动静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。摸到一个不知是什么零件的铁,慢慢地放进袋中。
头皮发麻和后背出的冷汗,让他的大脑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。好在这个棚下只有两个灯泡,一个在另一边,另一个在那一头,而这里却无灯光可以照射进来。
他从小就干农活,练了一身蛮力。一百斤的小麦,轻而易举地扛在肩上能走几公里路。铁装的有大半袋,他试了一下,刚刚能抱得起来。走到门边,探头看了一会,见没人过来,一使劲将麻袋扛在肩膀上。在心极度的跳动下,慌慌张张地回到家里。那一年,他十四岁,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偷东西。
第二天,他六点钟就起床。把装铁的麻袋放在单车的后座上,踩着去镇上。镇上有两家废品收购站,一个在镇前,一个在镇后。他怕遇到同村熟人,就多踩一段路到镇后那家废品收购站去卖。那时铁是七毛钱一斤,收购站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,寸长的头发毛茸茸的。穿一身因洗刷而变的灰白的西装,脚上穿着一双夹板鞋。他见康西停车下来,就走上前来。
康西支好单车,把麻袋放在地上,朝四周看了一遍。收购站老板一双黝黑的手打开麻袋一看,见是车上的零件。有的还完无一缺,又上下把康西打量了一番。小小的眼睛滴溜一转说:“六毛卖不卖?”康西支吾一声,试探地问:“不是七毛钱一斤吗?”
收购站老板从麻袋里拿出一大齿轮,笑着对康西说:“这个也是你家车上的吗?”收购站老板应该平日很少笑,因为刚才他笑的时候显的很勉强。黑且长的胡须下,露出两排黄黄的牙齿在证明他这是在笑。他的笑让康西感觉浑身不舒服,仿佛已看穿他的心思。这让康西开始紧张了,忙说:“那……那六毛就六毛吧,你磅下重量吧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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