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当年也是只差两分就考上大学。只因家里没钱供应他重读,含泪缀学。他不想自己的悲剧在儿子身上重演,那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。为了能让康西和康君上学,不惜丢掉一切,陪校长说尽了好话。何为好话?就是那种巴结,恳求和拍马屁!
那时候,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,穷人没人看的起。爸爸常对他和哥哥说:“人可以穷,志不可以穷。”但那天看到爸爸低声下气给校长讲好话的时候,校长一脸无奈却透露出不屑的表情,他一辈子也忘不了。
他多想拉起爸爸的手,大声说:“爸,我不读书了,咱不求他了。”可一次次话到嘴边又一次次咽了下去。因为他又想起他那个伟大的理想!
回到家时,妈妈做好饭正在屋里苦等他们归来。那天好像是二月二十五号,家里过年买的三斤肉早就吃完了。桌子上有蒸好的馒头,四碗米汤,一碗腌的咸菜。
这时,屋里传来外面邻居做饭飘来的肉香味。康西还出去嗅了一会,断定是从陈叔家飘来的。他年前还见陈叔提了一只猪后腿回家,那一大块肉少说也有五十斤。西面李叔家也买了几十斤肉,左右前后邻居家买肉都是提回来的。只有他爸是用口袋装回来的,三斤肉用塑胶袋包起来才一个成人拳头大小。放在口袋里,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口袋里装有东西。
学校虽然同意让他继续上学,但他总感觉老师们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。特别是班主任,七月七日,那天是他的生日。妈妈给他煮了一个鸡蛋,他高兴的不得了。舍不得吃,就放到书包里。他想到晚上再吃,谁知到了教室,同桌孙辉翻他书包,鸡蛋掉到了地上。鸡蛋在地上上下弹动一下,顺势滚到一边。同学们看到,纷纷用脚踢。踢来踢去,鸡蛋没了,地上多了片片粘在地上的蛋黄。
那天,正好是班主任的课。一审查得知鸡蛋是康西带来的,很生气。不对,应该是非常生气。脸因生气而狰狞搅在一团,右手食指指着康西,口气严厉地说:“你如果不想上学就不要在这里捣乱……”后面的话他没听进去一句,眼泪不但朦胧了眼睛,连耳朵也朦胧了。最后老师罚他一个人打扫教室一个月。本来开开心心的生日,却成了他伤心难过的一天。
更让他伤心的是;才过了一个月,班主任又在教室里点名说谁的学费没交齐站起来。当然,他仍是班里的唯一。老师让他站起来后一直没说让他坐下,他也不敢私自坐下。就这样,老师讲了两堂课,他也站了两堂课。期间,有好几个后排同学说康西站在那里看不到老师写的字。老师就让康西往左站或往右站,就是不说让他坐下。
那一刻,康西的脸如火烧。心痛的连呼吸都在疼。强忍不让眼泪流出,控制不住的泪花一颗一颗顺腮下滑。作业本上的泪珠那一幕,已铭刻在他脑海里。
第三节是语文课,他逃课了。又跑到村西面玉米地里放声的哭。他好想上学,但为什么校长和老师都不想让他读书?他在学校很听话,学习也好。只因为每学期都欠学校钱才这样对他吗?
那时的他没有朋友,性格很内向。其他同学也很少和他来往,他也不和其他同学交往。有时候,一学期,他和同学说的话甚至加在一起没有一百个字。
今晚,他打算再去砖厂偷铁。为了上学,他只有如此做了。那晚他偷了两次,棚下面那间小屋里的铁基本上都被他偷光了。
他偷了两麻袋。每一麻袋都有第一次那一麻袋重,那一次他卖了一百七十块钱。交了学费还剩二十块钱。后来几天,砖厂的人寻到他家。说怀疑康西偷厂里的铁,并说有人亲眼看到康西夜里一个人从厂里出来,还扛了一麻袋东西。康西爸妈听了很是生气,叫来正在写作业的康西质问是否有此事?康西流泪承认。
妈妈本就身体虚弱,见此,差点昏厥。爸爸则是当着众人的面用木条子狠狠的抽打他。康西流着泪,跪在地上,脱掉上衣。一木条子打下去,一条紫红偏青色的血痕立即显现出来。
康西咬着牙,泪水流进嘴里咸咸的。心里却很痛很痛。但身上的痛不比心痛轻多少,康西忍着双重疼痛不发一语。
爸爸常教育他和哥哥:“做人穷点没关系,但不要做偷鸡摸狗的事,这样让人更看不起。”打了五六木条子,砖厂来的那两个人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。毕竟都是同一村人,就上前拉住康西的爸爸说:“算了,算了,孩子还小,以后多教育就是了。”
康西从枕头下面摸出卖铁交学费剩下的二十块钱,递给右边按辈分应喊他叔叔的人手里。含泪说:“对不起,我不该偷你们砖厂里的铁。我欠学校二百三十块钱学费,我交不起学费老师不让我进教室。我家里的钱都给我妈治病用光了,为了上学,我才只好偷你们砖厂里的铁。我一共偷了两次,卖了二百五十四钱。就算我现在还不起,等我一后有了钱一定还你们。”
听了这一席话,康西的爸妈都哭了。砖厂里那两个人同情的说:“都是一个村的,理应有困难大家都应该帮住点。这二十块钱你也拿着吧,卖铁那钱也别还了,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就行了。”两人又安慰一会康西就走了,剩下一家人泪眼对泪眼。
那一夜,他想了很多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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